西风狂诗曲 霍洛维茨人不轻狂枉少年

时间: 2024-03-19 00:34:25 1

作者: 乐鱼官网登录

  挥别了父母姐妹与苦难重重的乌克兰,终于到达了当时世界的音乐之都——德国柏林。一起到达的还有和他要好的铁哥们,小提家米尔斯坦。不久,另一位乌克兰的年青才俊、大提琴家——皮亚蒂戈尔斯基,也加入到他们的音乐突击队中。当时,柏林正下着大雪,然而经济人梅洛维奇心中却燃烧着一把火,他计划着在欧洲音乐最宏伟的圣殿里,刮起一股来自梅洛维奇,在贝多芬音乐厅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把三个青年安顿下来。他计划,熬过了这个冬天,就要在著名的

  1925年的德国仍处在开明的魏玛共和国时期。首都柏林挤满了来自全欧洲心怀壮志的年青音乐家,所有人都等待着时机一鸣惊人。这里剧院林立,到处都是音乐厅,光是室内乐演奏乐队就600多个,以严苛出名的柏林乐评界更是很难服侍。崇尚力量、理性、沉稳、节制的德国音乐品味,似乎也并不适合霍洛维茨这样浪漫、热情、自由、不拘一格的音乐灵魂。实际上,在这座爱乐之城里,22岁的霍洛维茨还是位名字古怪、一文不名的年青人。加上俄国犹太人的身份,在这里,显然会受到双重歧视。梅洛维奇将柏林作为霍洛维茨走向世界的起点,似乎很不明智。

  为了一炮打响,梅洛维奇不仅为霍洛维茨用尽心思挑选了曲目,还找来柏林所有大牌的钢琴制造商让小霍挑琴。美国斯坦威钢琴的欧洲总裁从汉堡赶来,亲自造访。在听了年青的霍洛维茨热情、丰满的演奏之后,他马上叫人把自家的钢琴搬来让小霍试奏。他告诉小霍,他家的钢琴有着宏亮的音响,雄壮的低音,兼具华丽的音色。只有他家的钢琴才配得上他的演奏。霍洛维茨也从此对斯坦威钢琴一见钟情。梅洛维奇二话不说,拍出银子,为音乐会预定了两架价格不菲的斯坦威。

  为了适应德国人的口味,梅洛维奇说服了小霍把名字中有着非常明显犹太人特征的克洛维茨改成了现在我们通用的霍洛维茨。不仅如此,在1926年1月的音乐会之前,小霍还新定做了最时尚的笔挺西装,在梅洛维奇的碎碎念之下,忍痛把年青时喜欢的肖邦式发型,理成了更时尚、潇洒、油光可鉴的大背头。大提琴家皮亚蒂戈尔斯基曾说,初见小霍,看上去就象是挂在墙上的肖邦,不过重新理发之后,小霍显然更象是风流倜傥的李斯特。

  在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后,1926年1月2日,小霍的第一场独奏音乐会盛大举行。然而,令人尴尬的是:诺大的音乐厅里听众寥寥,不仅没有掌声,听众甚至连喝个倒彩都懒得张嘴。更让梅洛维奇吐血的是:自己苦口婆心邀请的柏林乐评家们一个也没到场。失眠、紧张、状态不佳,小霍更是把往日驾轻就熟的曲目弹得一团糟。幸好还有两天后的第二场,不得已,梅洛维奇紧急找来医生,给小霍注射镇静剂,只为了让他可以在音乐会之前睡个踏实觉。

  上帝保佑,第二场音乐会的听众明显更多更热情,这要得益于德国当时的钢琴演奏之神施纳贝尔的亲自到场,正是他,当年在出访苏联时劝小霍来德国发展。和施神一起到场的还有柏林最重要的音乐杂志《大众音乐报》的资深评论员。这回贝多芬音乐厅里终于人头挤挤,小霍状态也格外神勇。然而,谁也没想到:中场休息时,小霍沮丧地告诉来后台的梅洛维奇,由于自己用力过猛,把钢琴的一根琴弦弹断了。梅洛维奇马上让人把备用钢琴搬上舞台,问题是,自以为没事了的钢琴调音师,竟然乘演出间隙溜出去喝啤酒了。一堆人好一顿猛找,才把调音师及时地从酒精里捞回来,才赶上了下半场的音乐会。

  一波三折的音乐会总算顺利结束,听众反应热烈。施纳贝尔第一个冲到后台向小霍祝贺。不过大师很奇怪,小霍演奏了在德国音乐会上很少有人演奏的李斯特改编曲——《费加罗婚礼幻想曲》。小霍告诉施神,这是经济人梅洛维奇最喜欢的曲子,每场音乐会都会演奏这首曲子。小霍甚至问施神:你弹过这支曲子吗?

  施神笑了,说:我花了太多时间在巴赫身上,没时间接触这样的音乐。年少轻狂的小霍得意地说:我正好相反,我打算把巴赫放到老了后再去弹!

  小霍不喜欢巴赫,然而德国的听众却喜欢。为了折中一下口味,1926年1月4日小霍的第一场独奏音乐会上,梅洛维奇安排的曲目单上的第一首就是意大利新古典主义大师布索尼改编的《巴赫C大调托卡塔》。

  布索尼改编的巴赫理性而空灵,充满了抵达另外一个空间的渴望——巴赫通过尘世的熬炼与净化,在尘世的苦难中找到了心印上帝的平静心湖,而布索尼则去掉了巴赫作品中对尘世生活的深沉喟叹,以更加超越与轻盈的姿态直抵星空之间。这也许让刚刚冲出铁幕的年青人,有了一种特别的共鸣。在年青时辉煌绚丽的琴风中,他的这首曲子却显现出格外的空灵与超脱。

  小霍的开场曲深得《大众音乐报》评论员的赞赏。他预言,年青的霍洛维茨将前途无量。正是得益于《大众音乐报》的推荐。很快,柏林最重要的顶尖乐团——柏林交响乐团主动递来橄榄枝,邀请小霍合作演奏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在这个可能最不适合浪漫派音乐的严谨国度,霍洛维茨用他精湛的技艺和热情,征服了可能是世界上最挑剔的听众与行家。

  柏林的系列音乐会,在听众热烈的掌声中刚刚落下帷幕。梅洛维奇就带着小霍前往德国之行的第二站汉堡。在这里,霍洛维茨再一次受到了当地乐评界略显谨慎的欢迎。努力与冒险得到了回报,成功举办了第一场音乐会。高兴之余,梅洛维奇给心性顽皮的霍洛维茨放了一天假。那天,汉堡正在下春雪,梅洛维奇仍陪着兴致很高的小霍去动物园玩了一天。显然,雪中的动物远不如霍洛维茨兴奋。他们一直玩到傍晚,才从雪中归来。

  回到旅馆时又冷又饿,旅馆大厅里,一位穿黑大衣的男人却拦住了他们。他唧唧歪歪地说了一堆德语,只有梅洛维奇听懂了他的来意。原来汉堡爱乐乐团的首席女钢琴临时生病,无法演出。需要马上找一个顶替者。而且演出就在当天晚上。

  这对刚刚展露头脚的霍洛维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但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他甚至没和乐队合练过哪怕一次,就决定演奏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毕竟这个曲目,两周前他才和柏林交响乐团合奏过。时间紧迫,在到达音乐厅之前,霍洛维茨甚至都没能回一趟自己的房间,喝一杯热牛奶就出发了。

  汉堡爱乐的指挥帕勃斯特第一次看到乐团经理带来的这位外表纤弱、脸色苍白的年青人时,满腹怀疑。然而,形势已不容他挑剔了。他只能一再用法语叮嘱霍洛维茨:你一定要紧盯我的指挥棒,那样才不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乐队奏出简短的引子之后,霍洛维茨砸下的第一个宏亮的俄罗斯,就让帕勃斯特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样有力的音响,竟然出自一个貌似弱不禁风的年青人之手。几个小节之后,进入钢琴独奏的华彩乐段,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的帕勃斯特,竟然从指挥台上下来,站在钢琴边,凑近了要看看这位年青人的手指。

  当钢琴重新与乐队合奏时,帕勃斯特已经吃惊到脸色苍白。霍洛维茨的钢琴不知不觉中,引领了整个乐队,让他不得不在指挥台上机械地打着拍子,让乐队尽可能地跟上霍洛维茨肆意喷涌的钢琴旋律。当辉煌的音乐终了,帕勃斯特和他的乐队竟然比听众更兴奋,率先为这个刚刚在欧洲乐坛初出茅庐的年青人喝彩。霍洛维茨从琴凳上站起来,羞涩地微笑着,和每一个乐队成员拥抱。而此时——帕勃斯特回忆道:

  年青的霍洛维茨,雄健、自由而迷人,他激情四射的音乐会演奏,永远充满了令人惊异的绚丽音响。与汉堡爱乐的意外合作,顿时引爆了汉堡市民的狂热,人们争相抢购霍洛维茨音乐会的门票,只为亲眼目睹屠龙英雄的辉煌表演。这可乐坏了梅洛维奇,他马上将原本因为财力不够,在舞厅举办的音乐会升级到当地最大的音乐厅举办。3000多张门票两小时内售空。

  从铁幕苏联来到欧洲文明最繁华的核心,生活的巨变,仿佛就象置身于宇宙这个奇妙的万花筒中,让你身不由已地跟着它旋转。

  在德国多特蒙德,霍洛维茨体验了一把过去想都不敢想的风流与放肆。多特蒙德爱乐的首席乐师是一位热情、老练的男人,他竟然把霍洛维茨带到了当地最大的妓院。老鸨领着七个裸体女孩供他们享乐。然而,霍洛维茨还要准备第二天的音乐会演出,他只能利用妓院大厅里的钢琴练习。七个裸女被霍洛维茨的琴声吸引,围绕着霍洛维茨认真安静地听他弹琴。第二天的独奏音乐会上,当霍洛维茨端坐在舞台钢琴前,抬头望向听众席, 老鸨和昨天听他弹琴的七个女孩,就坐在第一号VIP包箱里,为他鼓掌。

  1926年3月底,霍洛维茨从德国移师到法国艺术时尚之都巴黎,租住在一位热爱音乐的富有女房东家中。虽然一路上音乐会都受到了出人意料的欢迎,不过对经济人梅洛维奇而言,旅行与演出高昂的成本,仍然让霍洛维茨刚刚起步的事业面临着巨大的挑战。特别是生活成本高到离谱的巴黎,想在宽敞的高档音乐厅举办音乐会的费用,也够梅洛维奇喝一壶了。窘迫时,他甚至无法按时支付巴黎的房租。好在女房东非常迷恋帅气的年青钢琴家,不仅同意延迟支付租金,甚至亲自贴钱帮助霍洛维茨支付巴黎歌剧院音乐会的租金。

  为了给音乐会预热,梅洛维奇说服了巴黎另一位女贵族珍妮.杜波斯特夫人,就象是当年旅居巴黎的肖邦一样,在贵族的家中举办了一场沙龙音乐会。霍洛维茨后来回忆起那场沙龙时说:

  那天我演奏肖邦和李斯特的一些作品,在最后,我弹了拉威尔《镜子》组曲中“忧伤的鸟”和他的《水之嬉戏》,音乐会结束之后,一个小个子男人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你弹得太好了,不过在我们这里,一般会弹得更朦胧一些,你演奏得更象是李斯特”,他停下来,看看天花板,然后说:不过我觉得你是对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拉威尔!

  那天我演奏肖邦和李斯特的一些作品,在最后,我弹了拉威尔《镜子》组曲中“忧伤的鸟”和他的《水之嬉戏》,音乐会结束之后,一个小个子男人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你弹得太好了,不过在我们这里,一般会弹得更朦胧一些,你演奏得更象是李斯特”,他停下来,看看天花板,然后说:不过我觉得你是对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拉威尔!

  霍洛维茨弹的拉威尔,我始终没找到过唱片。但我知道,1926年的巴黎的确为这位来自乌克兰的天才钢琴家伸出了热情的拥抱。沙龙音乐会后,在巴黎歌剧院举办的公开音乐会,坐无虚席,甚至加演了两场。然而,音乐会结束之后,梅洛维奇一算账,竟然还入不敷出。于是,梅洛维奇想到,也许应该为霍洛维茨的音乐会找个富有的赞助人。通过杜波斯特夫人的介绍,梅洛维奇将意大利罗马音乐理事会会长、有权有势的著名贵族马蒂诺伯爵请到了租住的公寓,听霍洛维茨弹琴。

  后来霍洛维茨回忆:为了招待贵宾,他们甚至不得不向女房东借钱来买高档的点心。在霍洛维茨的公寓中,只有一把象样的古董椅,梅洛维奇特地请伯爵在古董椅上就坐,没想到体重太大的伯爵,一把古董椅坐断了。伯爵坚持站着听完霍洛维茨的演奏,非常满意,不久伯爵就把意大利音乐会的演出合同寄给了梅洛维奇。

  正当梅洛维奇为找到赞助人欣喜之时,他猛地发现,伯爵寄来的合同里未提及从巴黎旅行到罗马的费用。而当时,他手头除了欠着女房东的一债,已经两手空空。他忧郁地来到公寓附近的一家理发店理发。竟然对着镜子哭了起来,店主问他何故伤心,梅洛维奇告诉店主,一位才华横溢的天才钢琴家,终于得到了一个去意大利开音乐会的天赐良机,竟然因为凑不起路费,面临断送前程。我实在很难来想象当时的场景,我只知道,这位好心的理发店老板(一定听过小霍弹琴)热心地借出了1000法郎,让霍洛维茨和这位对镜伤心的经济人,去意大利开音乐会。

  意大利罗马的音乐会相当成功。然而,梅洛维奇却发现,虽然伯爵出了音乐会的费用,却没有包含罗马高昂的吃住开销,而且音乐会收入还被伯爵分去了大头。弄得梅洛维奇和霍洛维茨依然是入不敷出。想想,回去还要还女房东和理发店老板的钱,这可如何是好?梅洛维奇为此纠结了两个晚上,在离开罗马时,他决定对伯爵撒一个谎,他声称他在来罗马的火车上钱包被人偷了。现在连回家的钱都不够。也不知道伯爵是太善良,还是太天真,反正伯爵马上支付了梅霍两人在罗马的全部生活开销。

  罗马音乐会的成功甚至惊动了意大利王室。在霍洛维茨第二次意大利之行时,埃莲娜皇后通过伯爵邀请霍洛维茨去王宫喝茶。当时霍洛维茨才刚下火车,乘的又是三等车厢,人困马乏,西装都是皱的。3个小时后马上还要去王宫,让霍洛维茨很不开心。梅洛维奇赶紧让他的大男孩抓紧时间睡觉,并赶紧把霍洛维茨的西装送到洗衣店。没想到3小时后,当皇室专车已经到达饭店时,服务员才送回西装,要命的是,不知怎么搞的,西装上一股浓烈的煤油味。当时已无时间更换西装。梅洛维奇急中生智,将一整瓶男用香水倒在了西装上。

  奇特的混合,就在王室茶话会上,皇家仆人端着银盘,俯身请霍洛维茨挑选点心时,闻到了这混合着煤油与香水的奇葩味道。他不仅夸张地皱起了眉头,还忍不住地发出了惊奇声。以至于连远处的皇后,也注意到这边的小小不安。当时霍洛维茨自觉窘迫难堪,他生怕皇后会走近他身边,然而,在茶话会快结束的时候,皇后还是特地过来与他合影。霍洛维茨回忆道:皇后从始至终保持着微笑。这张我没见过的合影,霍洛维茨自己说,在后来他出入海关时还多次发挥了作用。由于霍洛维茨的难民身份,海关经常会扣留大师,这时,霍就会有意将与皇后的合影放在行李的显著位置。

  1926至1927年,霍洛维茨从德国柏林出发,足迹遍布整个欧洲。音乐会一场接着一场,他声名鹊起,却也因为夸张的音响效果和飞快的弹琴速度备受争议。然而,年青人并不在乎这些,真正让他不快的是,除了柴可夫斯基钢协,欧洲听众对他钟爱的俄国音乐却提不起兴趣。他精心准备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就被欧洲人冷遇。霍洛维茨渐渐地厌倦了,成天演奏德奥经典曲目。

  一战之后,二战前夕,以德法为核心的欧洲乐坛,其实死气沉沉。欧洲音乐的心脏德国,也在纳粹排犹思潮的泛滥中,失去了兼收并蓄的活力。在霍洛维茨野心勃勃的心中,仍然渴望着一个更广阔自由的天空。

  梅洛维奇,当然最了解这个令他得意的大男孩。他在巴黎与美国著名的音乐经济人尤德逊达成了协议,按照计划,1928年1月,他将带着他的三个乌克兰演奏天才,穿过大西洋,登陆自由美国。 在那里有着霍洛维茨最崇拜的音乐家拉赫玛尼诺夫。

  1927年圣诞节,在结束了欧洲最后一场肖邦专题音乐会后,梅洛维奇带着霍洛维茨登上了“汉堡号”游轮。据说,这是霍洛维茨特意选择的,因为在他心中,汉堡是他事业的转折点、他的幸运地。经过12天无聊的海上旅行,1928年1月6日,霍洛维茨一行怀着忐忑不安的期待,到达美国纽约。

  这个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的一切,都让他兴奋。相比欧洲,这里的街道与建筑更加高大,拥挤和吵闹。当他来到纽约第57街卡内基音乐厅附近,巨大的演出海报把他狠狠地吓了一跳。美国音乐经济人尤德逊擅自夸张的炒作,在海报中,他把即将在卡内基举办音乐会的霍洛维茨称之为“西伯利亚的旋风”,他是集合了鲁宾斯坦的浪漫音色、拉赫玛尼诺夫的力量、霍夫曼速度的钢琴超人。1月12日,这位俄国钢琴超人将和英国杰出的指挥家比彻姆爵士,一同在卡内基音乐厅合作演奏柴可夫斯基的名作《第一钢琴协奏曲》。

  有什么好怕的呢,一部他演奏过无数次的名曲,一部展现过他屠龙之力的杰作。然而,在到达纽约的第一个晚上,霍洛维茨又失眠了。

  位于纽约第57街的美国音乐圣地卡内基音乐厅,1891年5月正式投入到正常的使用中,在它的开幕音乐会上,俄国伟大音乐家柴可夫斯基,远渡重洋,在这里指挥演出了他的杰作《第一钢琴协奏曲》,显然美国经济人尤德逊选定这首曲子,作为霍洛维茨美国首演的核心曲目,自然是用心良苦。

  其实无论是尤德逊夸张的炒作,还是从来就没合作过的比彻姆爵士,都无法让这位狂野不羁的年青人兴奋到失眠。真正让霍洛维茨兴奋的是,他听说:自己从小崇拜的偶像、身在美国的拉赫玛尼诺夫,届时也会亲自到场聆听他的演出。在霍洛维茨12岁时,他曾经差点见到这位俄罗斯的音乐之神,然而临了,拉赫放了小霍洛维茨的鸽子。

  1月7日,尤德逊让霍洛维茨去纽约美国斯坦威钢琴的总部,挑选音乐会用琴。在那里霍洛维茨意外地碰到了一位乌克兰老乡,斯坦威工作人员格雷涅尔。他乡遇故知,自然格外地开心,两人很快就谈起在美国生活的俄国名人,听说格雷涅尔和拉赫玛尼诺夫也很熟悉,霍洛维茨赶紧向这个会说家乡话的新朋友透露了自己的梦想:想和自己年青时的偶像见上一面。

  让霍洛维茨意外的是,这个梦想第二天就实现了。其实拉赫早就注意到霍洛维茨。早在他登陆纽约的第一天,拉赫曾打电话给斯坦威工作的格雷涅尔,对他说:

  听克莱斯勒讲有一个叫克洛维茨(霍的乌克兰名)的钢琴家,在巴黎演奏我的第三钢琴协奏曲,棒级了。我希望有机会能为他伴奏一次。

  听克莱斯勒讲有一个叫克洛维茨(霍的乌克兰名)的钢琴家,在巴黎演奏我的第三钢琴协奏曲,棒级了。我希望有机会能为他伴奏一次。

  1月8日下午4点零5分,在格雷涅尔的安排下,俩位一老一少的钢琴巨人,终于在斯坦威总部的地下室见面了。那里是斯坦威存放音乐会用琴的地方。霍洛维茨回忆说:

  那天我紧张得都快死了,如此伟大的钢琴家要为我这个年青人伴奏他的第三钢琴协奏曲,终生难忘。这才是我真正的美国“首演”。

  那天我紧张得都快死了,如此伟大的钢琴家要为我这个年青人伴奏他的第三钢琴协奏曲,终生难忘。这才是我真正的美国“首演”。

  不苟言笑的拉赫与自己最著名的脑残粉小霍,寒喧了几句,两人就坐下来,演奏第三钢琴协奏曲。霍洛维茨弹钢琴独奏部分,拉赫用钢琴弹乐队部分的缩谱。当三个乐章全部弹玩,霍洛维茨期待着偶像能给自己一点评价。然而,拉赫只是指出了,霍洛维茨几处弹得不够理想的地方,主要是嫌霍弹得太快。最后大师淡淡地说:克洛维茨先生,你比我弹得好!

  事后,拉赫曾对朋友评论霍洛维茨的演奏说:他恨不得把钢琴给吃了,像一只贪婪的猛虎,他具备了演奏这部作品所需的勇气、力量和强烈的表现力。

  1月12日,在卡内基音乐厅的美国首演前,拉赫真的来了,不仅仅是拉赫,自己年青时崇拜的另一位偶像——波兰钢琴家霍夫曼也来了。在后台角落里,霍洛维茨紧张万分,他摘下帽子,脱下西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有点皱巴巴的钢琴王子李斯特的画像,开始祈祷。祈祷完毕,一个人反复踱步,用力地搓手,让手指尽可能地热起来。

  其实年青人的血慢慢的开始燃烧,然而担任首演的曲目——老柴第一钢协指挥的比彻姆爵士看上去却闲庭信步。这将是一场充满了戏剧性冲突的首演。与当年汉堡演奏同一曲目时不同的是,这位英国老爵士,显然看不惯年青人的火热作派。

  英国的指挥家比彻姆爵士,指挥风格稳重而注重整体性。他为人彬彬有礼,却有着英国老绅士特有的固执与傲慢,绝对容不得别人任何冒犯他的举动,他会用我行我素的坚持,来应对年青人的挑战。

  两人演出前的合练已经闹到不欢而散。霍洛维茨的经济人梅洛维奇,对选择比彻姆来指挥老柴第一钢协忧心重重。然而,是驴是马终究要牵到台上溜溜,才能争个对错是非。

  到了正式演出时,比彻姆爵士慢条斯理的乐队指挥,几乎是故意和霍洛维茨火山爆发式的钢琴音响唱反调。第一乐章,当霍洛维茨的钢琴天马行空地飞奔在幻想中俄罗斯广袤的旷野上时,乐队部分甚至比合练时演奏得还要慢。争斗到第二乐章慢板,两人似乎渐渐平和了下来,哪知到了第三乐章,霍洛维茨开始狂飙突进,慢吞吞的乐队却仍按着自己的步点前进,钢琴与乐队的协奏,最终成了相互拆台。

  听众席上开始骚动不安。美国的音乐评论家们,无法相信自身的耳朵。仿佛他们在听一部假的老柴一钢。也许是这种对抗,多少带来了一点新鲜的刺激——毕竟这部演出了无数次的名作,如今听起来竟然如此得不同,充满了撕裂一般的快感。于是,很多听众开始为这奇葩的演出喝彩。

  霍洛维茨的美国首演,引发了整个美国音乐界的大争论。说差的,大骂霍洛维茨“粗野、肤浅”,说好的,赞美这音乐就像火山一样壮观。不过,让梅洛维奇欣慰的是,争议也同时让美国人深刻地记住了霍洛维茨的名字。美国媒体甚至戏称霍洛维茨为“俄国野人”!

  就在音乐会举办的第二天,一肚子火气的霍洛维茨收到了拉赫的便条,大师请年青人去他家吃饭。在两人第二次见面时,拉赫严肃地规劝霍洛维茨:

  你或许拥有最快的速度和最捧的音响效果,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不是音乐,也没有必要!

  你或许拥有最快的速度和最捧的音响效果,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不是音乐,也没有必要!

  那天,霍洛维茨从拉赫家回来,对经济人梅洛维奇说:就算他骂了我一顿,我也很愉快!

  在许多年之后,霍洛维茨的琴风,渐渐地消去了年青时的火气,他曾回忆起1928年卡耐基的音乐会时说:那些持续的加速与减速,其实都没有必要。

  幸好,年少的轻狂并没有对霍洛维茨的事业造成多少负面影响,性格开朗健忘的霍洛维茨,终究是和固执的比彻姆爵士和解了。两人在五年后的伦敦,再一次合作演奏了老柴的这部名曲。这一次,俩人都让了一步。而霍洛维茨与拉赫,也从那次音乐会之后,成了忘年交。在霍洛维茨的心中,拉赫亦师亦父。

  有时,我们大家常常会争论音乐的快与慢,轻与重,喧哗与宁静,热血与冷酷,其实这些争论并没有太多价值。音乐就和人生一样,只有当你领会了自由的要义,你才能超越一切争论,以臻完美的平衡。

  喜欢自由地畅聊音乐与艺术的朋友,能加入我们的微信群:黑胶叔叔的木屋,ID: blacklakers为好友,之后我们会拉您入群。注意:请不要在群里做生意喔。